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07章 第 7 章

關燈
第07章 第 7 章

工具房門重新閉合,隔出一方逼仄而安全的空間,門外有重兵把手。

“珊珊——”韓弋剛吐出兩個字,衣領再次給馬霜痕薅住,指尖幾乎戳到他的鼻尖。

“在外面別叫我名字。”馬霜痕嚴厲警告,不由自主掄拳。

韓弋擡手格擋,想象中的鐵拳並沒落下,苦著臉哀求道:“他們拉我來的,說是換個地方唱歌,哪知道——珊、我真的是第一次來!”

如果他的女朋友是其他職業的普通女孩,說不定賣慘就生效了,可惜碰上刑警預備役。

馬霜痕現在出拳鐵定能打殘他,冷笑:“每一個嫌犯沒落網就覺得自己沒做錯,被抓都說自己是第一次。”

韓弋百口莫辯,“我也沒點上……”

馬霜痕:“我要是不在,你都摸上了。”

那雙小鹿眼汪汪盈盈,以前裝了多少無辜與單純,現在就載了多少慌亂與無措。

每一個心性不壞的人踏出第一步都是愧疚感與新鮮感並存,然後新鮮感戰勝愧疚感,有了第一次就有後面的無數次。

馬霜痕的心揪成皺皺的一團,失望的不僅是他的行為,更在他的事後彌補。韓弋本來就不擅長漂亮話,全憑一副真心追求多年,才撼動了她的防衛。如今真心裂開一條岌岌可危的裂縫。

“對不起,我真的錯了。”

韓弋的手蓋上她的之前,馬霜痕松開了。

馬霜痕深深換一口氣,空氣不流通,窒息感侵襲身心,她越發疲憊。

篤篤篤。

外面敲門三聲,不耐煩與警告共存。

五分鐘快用完了。

馬霜痕氣不打一處來,仍留了情面,打他臉上的兩巴掌只用了手背,警告多於洩憤。

“回去把半年內所有無刪版賬單發我郵箱,微信、支付寶、銀行卡流水都要。我看情況要不要原諒你。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裏,我在這裏沒見過你,你在這裏也沒見過我。聽明白了沒?”

韓弋點頭如搗蒜,豈會不珍惜一線生機。

馬霜痕吩咐:“我先出去,你數到十自己走。”

篤篤。

馬霜痕輕敲兩下。

篤篤。

溫賽飛回應同樣的節奏,然後替她拉開門。

說來奇妙,他們沒有排練過這一節,竟然莫名讀懂了彼此的信號。

“搞定。”

馬霜痕低聲一句,情不自禁又雙手合十,朝溫賽飛佛了佛,當他是神聖的看門石獅。然後,打開對講機,埋頭溜之大吉。

韓弋心跳紊亂,起碼平覆了一分鐘才抹著額角細汗走出工具房。

離開水色他鄉的路比開始輕松,不能說沒有失望,輕松定然比之更多。就連路上有個高大英俊的保安跟他點頭致意,韓弋都忍不住多看兩眼。紙醉金迷的水色他鄉,果然連保安都是絕色。

馬霜痕回到“雙雙燕”包廂,替韓弋傳話,說他肚子不舒服回去了。

三個醫生師兄直罵韓弋孬種,還怕被他的警察女友掃黃麽。少一個人並不影響老螵蟲們的興致,各種大尺度毀三觀的助興游戲層出不窮。馬霜痕總忍不住代入韓弋,心口堵著一團濕棉花,嘔不出,咽不下。

淩晨兩點,水色他鄉進入打烊階段。

這一群醫生玩夠了,沒有邀請小姐們出去“吃宵夜”——就是升級全套服務的暗語,費用另算——一個個由小姐和雞頭攙扶著出去打車。也許回家悶頭大睡,也許找個足療店按摩第三只腳。

馬霜痕收拾完包廂,下工已經淩晨三點。

宿舍區茶水間的破沙發上,有個人折疊了也藏不住腿長,路過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多看兩眼,女的垂涎,男的嫉妒。

馬霜痕過去挨著溫賽飛坐下,多少驅散了一些好奇的目光。

潛入水色他鄉第一天,跟敵軍還沒建立信任感,除了刷新三觀,收獲寥寥,連哈欠也沒有。

溫賽飛示意不遠處的飲料販售機,“要喝點什麽?”

馬霜痕往靠背上支著腦袋,眼神交替落在溫賽飛和販售機之間,有些飄忽,“你問我?”

橫豎溫賽飛都算領導,大頭蝦何德何能讓小飛哥伺候?

馬霜痕打工魂覺醒,立刻坐直,“你要喝什麽,我去買。”

溫賽飛橫她一眼,人高腿長,早走到半路。

哦,現在他的角色是她的男朋友。

“冰糖雪梨,謝謝。”馬霜痕長長嘆氣,本來面對溫賽飛就有些糊塗,時常理不清故友與領導的界限,現在又多一層假男友的身份,既要親近又要疏遠,魂魄快要有絲分裂了。

溫賽飛掃了一瓶冰糖雪梨和一瓶茉莉綠茶,黃瓶子直接扔給她,小教訓似的:“以後謝謝免了。”

“好的,男朋友。”馬霜痕近似自我催眠,早點進入角色,有誰家小情侶客客氣氣,又不是老外。

這麽平白強調,反而更微妙。

馬霜痕沒敢看溫賽飛,擰開瓶蓋喝一口,掏出隊裏特配的手機,適應一下。

身旁沙發凹陷,溫賽飛坐回原位,剛才她拿捏的距離,他依舊保持,不近不遠。

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,馬霜痕打橫了手機放大了逐項細看。韓弋並非全然無辜,剛才來水色他鄉的打車費是他掃的。就算站到前臺,四個人上萬消費,早該醒悟不是普通KTV。一路過來,他有無數次機會拒絕,但他沒有。

醫生玩得花,馬霜痕早有耳聞,只是低估了人性,高估了韓弋。

耳旁冷不丁飄來一句:“誰的賬單?”

馬霜痕扭頭看向聲源,眼神有點空洞。

溫賽飛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,那一瞬,仿佛放大了她的難堪。他識趣挪開眼,搭在膝頭的手無奈拍了拍。

“想分直接分,有什麽好查的,又不是打離婚官司要證據。萬一查到你又不願意分,多尷尬。”

馬霜痕:“查到肯定分。”

溫賽飛:“未必。”

馬霜痕繼續跟賬單較勁,屏幕小得像故意作對,熬夜也加重重影,越看越心煩意亂。

溫賽飛:“掃黃抓奸在床都能說蓋被子純聊天。”

實習時馬霜痕掃過黃,只是沒想那麽快掃到男朋友。

她撅嘴,“總要死得明明白白。”

“死什麽死,”溫賽飛放輕聲音,帶著莫名的柔情,“這叫放生。”

“我快要比放生的王八還綠了,”鐵漢安慰劑有一點效用,但馬霜痕一口氣還是沒完全順暢,“你被綠過嗎?你們男人是不是覺得來這種地方不算出|軌?”

溫賽飛冷笑,“其他男人犯的錯,你要槍斃我?”

馬霜痕意識到失態,改口:“對不起。”

溫賽飛出其不意奪了她手機,熄屏,塞回她豁開的口袋,“別看了,傻子才拿別人的錯誤承認自己,早點睡覺。”

馬霜痕往膝頭支肘,捧著雙頰苦惱道:“睡不著。”

本來每年的一月就入睡困難,現在又攤上感情問題,哪怕冰糖雪梨的糖分,都無法平息她的煩躁。

噔、噔、噔。

高跟鞋聲音晃晃悠悠。

茶水間區別於走廊,沒鋪設靜音毯,普通瓷磚方便清理。

龐秋怡扶著販售機,偷瞥他們一眼,機器的白光將她一張臉打得慘白無比。她仍是沒穿內|衣,兩顆尖尖頂得奇高,騷氣十足。

馬霜痕聞聲而醒,雙目炯炯盯著目標人物。

身為同胞,馬霜痕旋即讀懂她的眼神。

尚濤有一點可能說錯了,貼身跟蹤小姐,可能男同志比女同志更合適,舍身為公,一招美男計即可放倒。

馬霜痕沒來由一陣反胃,丟下一句“我去睡了”,腳底抹油溜走,大頭蝦又落下了一瓶冰糖雪梨。

在龐秋怡眼裏,這個新來的公主簡直有割肉同享的傻氣,大半夜竟然丟男朋友一個人在這裏餵狼。

這個男人姿色堪比頭牌男公關,不對,當男模都夠用,當保安實屬大材小用,唯一的缺點就是沒錢。不過龐秋怡不缺錢,她們小姐收入多,除了陪酒的臺費,出去“吃宵夜”的費用水色他鄉管不著。每個月除了固定的美容整型費用,受夠男人蹂|躪的小姐會花錢找鴨子享受服務。

“女朋友跟你吵架了?”

龐秋怡扭著軟腰款款走近,帶來一股濃烈的酒味,若不是隔著一瓶喝一半的冰糖雪梨,就要黏到溫賽飛身上了。

溫賽飛冷冷睨了龐秋怡一眼,掏出煙點上,就是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漠,區別於一臉急色的男客,把龐秋怡迷得神魂顛倒。

“女人嘛,都是要哄的,脾氣來得快,去得也快。”

多年煙酒侵蝕,龐秋怡一副嗓子夾得再用力,嬌媚中仍不掩沙啞,在鬧哄哄的包廂裏不明顯,安靜時無處可藏。

溫賽飛一口煙徐徐而出,沒避開龐秋怡的臉,朦朧成一塊盾牌。

“有事?”

這點小伎倆龐秋怡根本不在意,比起變態男客,溫賽飛都算不上惡劣。

“帥哥,也給我一根煙。你叫唐什麽來著?”

溫賽飛不為所動,外套早遮住了工作服的銘牌。

龐秋怡沒有知難而退,自己掏出煙盒倒出一根,夾在美甲妖嬈的手上,使出待客的奇技淫巧,欠身要湊他的煙頭上點火。

溫賽飛警覺地閃身,居高臨下看著龐秋怡撲空失控,一頭栽進他剛坐過的位置。

龐秋怡狼狽又嫵媚地支頤,委屈巴巴仰視著她得不到的唐僧肉。

這個唐冰龍可沒唐僧的慈悲心腸,冷冰冰說:“困了就睡覺,喝多就打120。”

龐秋怡嬌柔道:“天太冷了,我一個人睡不著,要是有個人抱著就好了。”

“還沒睡啊?”

熟悉的女聲去而覆返,馬霜痕卸了妝,帶著粉萌的兔子發帶,趿拉著同系列棉鞋,清麗又脫俗。女人和男人看了都楞怔,一個知道達不到,一個知道得不到。

“我忘了我的冰糖雪梨。”

溫賽飛朝沙發上的女人做了一個起開的手勢,彎腰撿回冰糖雪梨,順道往茶幾掐了煙頭。

回到馬霜痕身旁,冰糖雪梨遞過去,溫賽飛的手自然搭到她肩上。

龐秋怡眼珠子都要瞪掉了。

“沒打擾到你們吧?”馬霜痕半抱著瓶子,鬼鬼祟祟打量溫賽飛,畢竟她剛才的行為無異於未經批準臨陣脫逃。

溫賽飛的手滑過鎖骨,壓著衣領側邊,用點力掐了掐她,隱形鎖喉警告似的。

“下次沒我同意再自己跑開試試看。”

馬霜痕把握不好心態,比起男朋友出|軌,目睹溫賽飛和陪酒小姐親近更為難受。前者差不多變成事實,沖擊性過去就翻篇了。也許她給溫賽飛造了神,心裏無法接受他神格顛覆。

這一晚沖擊接二連三,馬霜痕低頭刮弄冰糖雪梨的瓶蓋,一改往日活潑,蔫啦吧唧的。

溫賽飛以為下重手了,在掐過的地方摩挲兩下,打一棒子餵兩顆甜棗似的。

馬霜痕早忘了大棒,雖隔著衣服,史無前例的撫摸好似愛|撫,她脊梁僵了僵,每一根汗毛都在抵抗。

她的拘束波及到他的掌心,溫賽飛回過神來,收了手。

“我到了。”馬霜痕指了指開了一條縫的宿舍門,室友們的聲音比剛才小了點。

溫賽飛點點頭,訓她時犀利的眼神似有所收斂,甚至回避。

“晚安。”馬霜痕從門縫裏抿了抿嘴,想笑又笑不起。

溫賽飛:“等等——”

“嗯?”馬霜痕探出一顆兔子腦袋,眨眨眼,無辜時氣質跟她那個男朋友真是不相上下。

“今晚的情況,”溫賽飛說,“寫1000字書面檢討。”

馬霜痕懷疑他在狀況外,多說一句就穿幫,又擠出門口,左右看看提防隔墻有耳,“現在寫什麽檢討啊?!”

溫賽飛轉身丟下一句:“不然你寫情書?”

地上,有個影子對他亂拳出擊,他不著痕跡回頭,馬霜痕兩只拳頭硬生生撐成一副懶腰狀。

果然只有工作能療情傷。溫賽飛這下沒再回頭。

馬霜痕的室友大多只是躺下玩手機,有人睡不著,有人等天亮出去玩,作息時間並不統一。

她躺著琢磨檢討書任務的真實性。

還是第一個搭話的室友開口,“馮小南,今晚見到你男朋友了,巨巨巨帥,以後你倆的孩子肯定超級可愛。”

馬霜痕第一反應對方在誇溫賽飛,韓弋雖也清秀,一雙小鹿眼楚楚無辜,行為相對幼稚,人格魅力比溫賽飛差一截,遠沒到“巨巨”的程度。

“談戀愛肯定要挑帥的。”

反正不是貨真價實的男朋友,馬霜痕吹上天都不算自賣自誇。

其他人七嘴八舌。

“馮小南,他來水色他鄉上班你不怕嗎,你也是美女,但是比你開放的美女多得是啊。”

“是啊,馮小南,我都看出來有好幾個公關想撩你男人。”

“有個公關的親哥之前也在保安隊,叫什麽來著,她哥最近不是跑路了嗎。馮小南,你真得小心,她們陪酒的都要認個大哥當靠山。”

公關工作性質特殊,不會像普通服務生一樣胸口掛銘牌,常以花名游走江湖。

馬霜痕聽過龐秋怡的自我介紹,問:“是叫秋秋嗎?她哥跑哪去了?”

室友:“有人說躲澳門了,有人說去金三角,還有人說去東南亞,誰知道呢。”

涉及工作核心,馬霜痕睡意越發稀缺,“她哥犯什麽事了,跑那麽快?”

室友:“不知道啊,不是欠債不還就是殺人放火吧。”

流言傳到底層服務員耳朵都不知疊代了多少個版本,離譜多於真實,早已失去深究的意義,馬霜痕忽然又失去勁頭。

“聽說她哥幫老板做事。”有一道異常平靜的聲音冷不防開口。

室友:“我們誰不是幫老板做事啊。”

“做的事不一樣吧,有一次秋秋喝高說漏嘴的。”

馬霜痕從上鋪探頭找聲源,大概屬於下鋪兩個關閉的床簾中的一個。夜場從業人員流動性強,能知道一點內幕的人要麽上去了,要麽進去了,要麽下去了。

“具體幹的什麽事?”

那道聲音笑了下,“我要是知道,跑路的該是我了。”

馬霜痕又排除了其中一個床簾,等明天看看此人銘牌,再打聽多一點。

室友納悶:“馮小南,你怎麽對其他人的八卦那麽感興趣,就不擔心你男人嗎?”

“擔心也沒用,綁住兩條腿,還有第三條腿可以動。”馬霜痕倒不是胡謅,只是表達粗鄙了一點,反而適合這些女孩子理解。

咯咯笑聲貫穿整個宿舍。

還是那道冷靜的聲音:“你要是知道保安的隱形待遇,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想得開。”

室友附和:“是哦,不止保安,在水色他鄉上班的男的,或者老板的親戚朋友,只要是男的,都可以試鐘。”

會所的服務都按鐘點來計費,加鐘就是加服務時間,延長或升級服務內容。溫賽飛可沒給她惡補過試鐘的名堂。

馬霜痕:“試鐘是什麽?”

那道聲音又笑,“果然還沒知道。”

室友徐徐道來。

試鐘說白了就是內測,陪酒小姐完成崗前培訓之後,正式上崗前,會有專員來測試她們的服務能力是否合格。專員必須是男人,平常男客怎麽玩陪酒小姐,專員就怎麽玩,事後再評價質量。

試鐘也是嘗鮮。

今晚目睹的畫面立刻浮現。

龐秋怡她們剛落座,韓弋的三個師兄便迫不及待摟進懷裏,鹹豬手搭上肩膀,再滑進衣領,抓啊揉啊。陪酒小姐們個個笑臉相迎,不住勸酒。

然後男人們蒙住眼,輪流摸胸識人,猜錯名字的自罰三杯——酒就這麽推銷出去了。

這只是暖場游戲。

“聽楞了?”還是那道聲音。

馬霜痕的腦袋砸回枕頭,“當男人可真舒服。”

室友發話:“所以啊,看好你男人。”

“他敢犯錯,我就槍斃他。”

馬霜痕清楚自己說的是誰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